2014年4月8日 星期二

連載038頁 -【通往設計之路】



一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媽媽馬上翻身背著我,不說一句話,讓我的心裡很低落。
那時我知道自己不爭氣一點考上學校是不行的。
夢想達成時並不是結束,而是下一個努力的目標的的開始。
終於,我順利的唸了廣告設計科二年級,也不住校了,搬回家裡住,搭校車上學。
當我跳過廣告設計科的一年級基礎課程直接到二年級就讀,科班功夫上有落差;包括沒有寫美術字的基本功,沒有學素描課程。這部份老師們都很幫忙我這個新學生,但是在班上我跟其他人都格格不入,她們覺得我是一個高中部轉來的書呆子,只會讀書不會玩,其他一心要拼升學的學生都當我是強勁對手,暗地較勁的滋味濃厚。
當年廣告設計科升二專的目標學校,中部以台中商專商業設計科為首選,術科跟學科都要考。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段時間還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設計科學生的特質就是觀察力特別高,個性都很開朗,喜好很鮮明。
我們幾乎每天都沈浸在歐美日第一手的流行資訊中,包括素描、攝影、水彩、室內設計等,
主要閱讀書目都是當年暢銷的日本流行雜誌、日系雜貨以及歐美設計一流設計書籍。

攝影課更好玩,那個年代的偶像是:松田聖子、藥師丸跟中森明菜。
我的每個同學都流行剪成松田聖子或中森明菜的髮型,還有幾個傾向剛出道的中山美穗的款式。當大家一致認為迷戀偶像會造成績低落的年代,我們倒是可以順理成章翻拍當紅明星相片。通常拍完後有一堂課是暗房技巧,暗房中只有一盞紅色小燈散發微微光線引路,同學在黑木箱裡練習取出軟片膠卷,一不小心曝光的話就心血全毀。

在暗房中需要花費許多時間才能沖洗出一張張的黑白相片,足足兩個小時的時間,神祕而黑暗的空間裡面浮現微微的藥水酸味,猶記得當畫像在藥水中顯影出來的時候,那種成就感是非常迷人的。

當年明道高職部老師都是校長汪廣平到各地網羅技術菁英來學校擔任教職。
包括電腦、建築,美工、設計、室內、插畫老師都是業界的強棒。


我很幸運遇到幾位好老師,印象最深的是何瑞隆跟侯信憲。他們的特色是熱愛自己的行業,就像金庸書裡面武林大師將蓋世神功傳給弟子一樣,他們也把全身的技藝一點一滴地灌輸給學生。


何瑞隆老師脾氣好,寡言、認真、熱心!班上的學生對他的廣告專業都很服氣。
他不是囉唆的人,對我們總是用「爸爸」的角色來帶學生;遇到不守規矩的事情,他也是皺著眉頭、唸一下,頑皮的同學馬上會自知理虧。用斯文的何瑞隆老師常拿過去在廣告公司的案例來教我們。他常告訴我們一個設計平面廣告中心思想:「記得,不要把畫面都填滿,天地(紙張上下四周空間)要記得留白。還有,設計一篇好的廣告,要用心揣摩消費者的使用習慣與經驗。」他一邊比著天跟地。

另一位侯信憲老師的專長是素描,他最擅長給學生正面的鼓勵。
記得我初次畫希臘石膏像,只有六十四分。他說:「不要緊,妳跳過一年級課程直接唸二年級,沒有基礎難免吃力,回去要多畫多練習。素描最能夠表達視覺或心靈感受到的世界,妳看像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達文西,就畫了超過一百本的素描本子。」
他指導了我一些炭筆素描的方法,透過練習,我增強了觀察力跟不同的素描技巧。

經過努力的練習,第二次作品,我得到全班最高的八十五分,這次的成績鼓勵了我。
不過,我跟同學間的互動還是不多,但是在看待彼此的差異點上,卻有很大的觀念改變。
同學分成玩樂組跟考試組,我是後者加上乖乖牌。
坐在我身旁的同學阿妃最喜歡何瑞隆老師了,她跟林菁是我的鄰座,兩人總是面對面吃便當。她們每天下課就拿著no-non雜誌研究衣服髮型,下課鐘聲還沒響,就準備要衝到廁所去更換時髦的衣裙。好像每天都有精彩節目著她們!

我不明白。

我一打鐘就得搭校車準備走人,她們則繼續換下一個地點趕攤。
每天看著這樣的景象,對我思想上的衝擊真是很大。
她們就像拉丁人一樣熱情奔放,認真、實實在在的面對自己的快樂跟慾望,跟我那些唸書唸到苦瓜臉的高中部的同學成強烈對比。
啊!我被她們活力四射的熱情跟氣氛給迷住了!



有一天發生一件尷尬的小事,絹印課的呂錦梅老師指著我的制服說:「妳都轉來這麼久了,學號怎麼還不改?」我馬上臉紅了。
因為唸了幾個月的廣告科,我的制服上頭學號還是繡著:【高一五班】四個字。
我低頭默默無語。
該怎麼形容我當時的心態呢?真是很複雜!
被灌輸了那麼久的升學主義觀念下,心態根本無法因轉系馬上改變,在我的心底還是認為唸高中比高職優秀,我希望自己到高中部找同學的時候,還是屬於她們的一群。
這個大環境的主流不是比技能,而是比學歷。


我真希望有機會提出證明,來告訴那些人:我將來會有所成就。
但是,什麼時候能證明呢?考上台中商專商業設計科那天嗎?
看見媽媽能以我為榮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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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中與廣告兩邊都是沒沾到邊的景況下,升學就是我最終的目標了
我快樂的畫著圖,但是為目標苦讀著。

廣告科的作業多、工具貴、材料貴,常常要趕工作畫。
一張工筆畫的彩繪鳥,因為羽毛太多,常常畫圖畫到凌晨三、四點,睡兩三個鐘頭起床,再搭五點五十分的公車到清水接駁校車到烏日。


每天最辛苦的是我媽,生四個孩子,做生意還要煮三餐,不但睡不夠還要比我更早起。考上明道中學,她每天要五點起床,煮稀飯、燙豆腐、做我的午餐便當,怕我的稀飯會太燙,還一邊用電扇吹。我的媽媽是個堅毅能幹的女性,她的姊妹眾多,每個都是大學畢業,面對高學歷的阿姨們,她總有說不出的不自在。
她心中一直不服氣阿嬤叫她幫忙做家事,姊妹裡面只有她要幫忙家裡工作,後來還只讓她唸到初中,
她說:「四個妹妹們都有唸大學。」


我聽她抱怨了一輩子,雖然時代背景不同,但我明白這是她心中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
所以當我轉科去唸高職,媽媽雖沒有明講不開心,但是,我知道她很生氣。
註冊完當天,我回到家時她正在午睡。我知道她沒睡著,一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她馬上翻身背著我,不說一句話,讓我的心裡很低落。
那時我知道自己不爭氣一點考上學校是不行的。

回憶起來,心中有一個壓力也是好的,兩年後我應屆考上台中商專商業設計科。
何瑞隆老師很開心,他說:「我教的廣告科應屆考取商業設計科的學生,妳是第一人。」
他讚美說:「妳真是奇葩。」
哎!老師啊!你知道要唸自己喜歡的設計科系,有多麼不容易啊。
我每天四點就起來唸書,但是,這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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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評語: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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